即使坠入深海
也要予你温柔
阅读时间:20-25分钟阅读字数:光阴的故事
“美丽高贵的神啊,我愿为你献上最忠诚的*灵。”白狐低俯了骄傲的头颅,长长睫羽盖过了眼瞳的金芒。
“是的,是的,最忠诚的*灵!”鹦鹉连声应答,金蓝流丽的羽翼款款舞着,映亮了神的柔雅的微笑,仿佛一朵初绽的白玉兰。
她提着雾一般的裙裾自水面点过,足踝上缀着清露似的银铃。“我喜爱一切美的事物。”她微笑着,乌黑的鬓发飘飘如墨云。她的眉间有艳红的光阴的印记,金色的权杖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白狐纵身隐入山林,衔回了一个巨大的花环,团簇着娇娆的花。“若以香气为美,那么花儿就是美的事物了。让花儿永远开放吧,这样才好装点您华贵的衣裙。”花儿红艳艳的,就像箭镞扎入皮肉时滴落的血。仇恨染上了妖红的眼尾,他却藏起了冷利的尖牙,雪白长吻噙着优雅的笑意。
“是的,是的,花儿就是美的事物了。除此之外,还有我的婉转的歌,还有我的华美的羽。”鹦鹉在湖面上飞旋着,欣赏着自己优美灵动的影。“如果你想要花儿,我可以为你采来;如果你想要歌声,我可以为你唱来。只要你给我一颗权杖上的绿松石,那样就能证明我是神的忠仆。”
神轻轻地笑了,阳光一般的笑点亮了她沉黑的眸子,清澈的眼底仿若幽深的湖。“我并不需要你的花,但我需要你的歌。”她挥一挥衣袖,便有凯风煦煦,吹开了满山满谷的花。密密层层的花香浪潮一般,娇娆冶艳的花色流霞一般。到处是花开的声响,到处是花叶的吵嚷。它们笑着,舞着,唱着永生的歌。凋零从此不复存在,枯朽从此成为过往。于是不再需要果实,也就不再需要牺牲花儿的红颜。
她们所有的只是青春、美貌和满腔的欣悦、满心的欢喜。
于是鹦鹉开始歌唱。他的歌调和着花儿浓郁的香,歌词是花儿绽开时的声响。他从勤娘子浅粉的娇靥唱到夜来香深紫的甜梦,从一朵迎春初绽的鹅*唱到一树荼蘼如云的白锦。他的歌被凯风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召来了千千万万种啁啾的鸟儿。他们的羽衣华美绚丽,就像千千万万朵花的精灵。鹦鹉昂首端立在神女肩头,翅翼闪耀着绿松石明媚的光晕。
神女采了芬芳的夕颜做袍袖,又垂了丝丝柳绿为缨绦。木兰是她云髻上玉白的簪钗,牡丹是她桃腮上殷红的花钿。“花儿确然是美的事物啊。”白狐微笑着想,那么人们的饿殍就更是赏心悦目了。
巫从睡梦中惊醒了:她做了一个没有果实、没有稻粮的梦。梦中繁花似锦,森森白骨却在花下深掩;梦中鸟语啁啾,瘦瘠游*却在此间流离。她披衣而起,只见碧玉般的枝叶已附上她的踝骨,艳丽的花朵正顺着她的发尾向上攀升。
“长庚子,长庚子,于意云何?”巫急切地询问着手中彤管。
“温酒来!”长庚子答。于是巫捧出了昔日永远满盈的白螺杯,斟了一觥酒。白螺不复盈满了。
“研墨来!”长庚子答。于是巫将温好的酒浆注入曾经乌黑莹润的研山砚,砚中墨色不复浓黑了。
长庚子饱饮了墨汁,在月光织成的丝帛上写下谶语,旋即将之化作赤翼的蝴蝶燃烧殆尽。巫执着长庚子,背起了行囊。
一路上,她遇见了许多人。人们先是欢欣雀跃,宴饮、赋诗,为美所折服,再是惊惧、惶恐,为饥饿贫寒所困扰。他们的面容枯*癯瘦,几乎成了一具具活动的骨。巫加快了脚步。
她在一条河旁止住了脚步。那河水波涛汹涌,浩浩汤汤。
“长庚子,长庚子,于意云何?”
“逍遥河水有浮槎,名曰逍遥之舟,歌诗以召之,可渡此河。”
巫启唇而歌,召来了逍遥之舟。
“你想去哪里呢?你想去哪里呢?我曾在一面湖中徜徉,那湖水是北斗盛过的瑶池仙酿,用了五千年的蟠桃花果做湖底。我听到过鲛人清越的吟啸,看到过白鹭与仙鹤在月色中扶摇,羽翮流光。我大醉酩酊,满载着一襟仙家的香。”
“你想去哪里呢?你想去哪里呢?我曾在一条河里漫游,那河波里满盈着星子的辉光,涟漪滟滟。我赴过水晶宫的盛宴,妖丽的龙女为我斟满琉璃色的百花蜜,她们有着像猫一样的煌煌的眼。宫中的光影辉映错杂,我就在这片光影里放歌,一醉经年。”
“你想去哪里呢?你想去哪里呢?我能涉过所有的水域,跨过所有的河流,甚至包括时间。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就能予你永生。”
巫犹豫了,但最终她说:“你的逍遥确乎是美,而美也正是诗的真谛。但我不能与你同游,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白狐的眼尾又红了几分。他看到勤劳的人们用花朵做出了美食,举办着花的盛筵;他们沐浴、放歌,称这样的温和为“春天”。他看到巫正乘着逍遥之舟,不多时便能渡过逍遥之河。他回想起那熊熊的火光,人们的脸上涂着一道道狰狞的色彩。他们手中的长矛闪着森冷的光,腥红的狐血顺着刃口滴答滚落,金色的兽眼一双双灰黯了。他纵身隐入山林。
“美丽高贵的宙啊,五色的花只会使你的娇颜失色,杂乱的香只会使你无异于庸脂俗粉。只有郁郁葱葱的翠色才能显出你的高雅,只有热烈如火的骄阳才能匹配你的光辉。让烈日与浓萌永存吧,这样才好彰显您的雅韵。”他衔着一片滴翠的叶,叶片碧绿,像精雕的玉。
“是的,是的,叶儿就是美的事物了。除此之外,还有我的婉转的歌,还有我的华美的羽。”鹦鹉在湖面上飞旋着,欣赏着自己优美灵动的影。“如果你想要叶儿,我可以为你采来;如果你想要歌声,我可以为你唱来。只要你给我一颗权杖上的猫眼石,那样就能证明我是神的忠仆。”
神微笑着点头,接过白狐的叶片别在耳后。碧玉一般的叶片在耳畔奏起清亮的曲,精巧的耳垂像白玉的坠。“我并不需要你的叶,但我需要你的歌。”一阵薰风自她的发尾拂过,吹谢了百花的艳色,吹散了郁郁的浓香。千片万片浓绿的叶从枝头钻出,嘁嘁喳喳聚成一片浓绿的海。所有的绿色都满蕴着清甜的香,所有的香气都着满蕴着蓬勃的生的气息。阳光像雪色的泡沫在林间跃动,金红的热气贴着地面流涌。细细碎碎的光影洒落在地,化成浓稠的倦慵。
于是鹦鹉开始歌唱。他的歌调和着草木酥酥甜甜的香,歌词是薰风拂过叶儿时沙沙的声响。他从翠盖参天的樟木唱到柔柯拂地的细柳,从枣花窸窣落地后枣叶的初张唱到生着细绒的灰绿的白杨。他的歌被薰风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召来了千千万万只嘲哳的蝉。他们蜕去了僵朽的壳,用透明的弓弦拉着小镜子一般的琴。鹦鹉骄傲地盘旋着,尾羽闪耀着猫眼石斑斓的光华。
神女折了宽宽的芰荷做衣裾,又挼了柔红的芙蓉为裙裳。铃兰做她腰间陆离的珮,芭蕉为她投下浓密的荫。“叶儿确然是美的事物啊。”白狐微笑着想,那么人们的病痛就更是赏心悦目了。
巫已渡过了河。她看到花朵萎谢了,水流也在慢慢枯涸,越来越多的人们被炎热炙得奄奄一息。她的路走尽了。 的断崖上生着一株棽离的树,树杪入云端。
“长庚子,长庚子,于意云何?”
“天末之崖有古木,名曰通古之木,歌诗以询之,可知万物。”
巫启唇而歌,唤醒了通古之木。
“你想知道什么呢?你想知道什么呢?我自混沌蒙昧中脱胎,历经过了千万场风雪。我长久地伫立在此,根系绵延遍布大地。我知道万事万物的故事,所有的秘密在我眼里都无所遁形。”
“你想知道什么呢?你想知道什么呢?我的每一片树叶都记载着一个时代,每一丝脉络都预示着一个王朝的兴衰。我所见过的精怪比白泽知晓的更多,我所经过的时间比星辰闪耀的更长。”
“你想知道什么呢?你想知道什么呢?我就是这个世界知识的总和,我甚至知晓神祗的心声。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就能告诉你所有的奥秘。”
巫微笑着摆了摆手。
“你的博闻确乎是美,而美也正是诗的真谛。但我不能与你同游,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能比博闻更重要呢?”
巫的笑容更明媚了,笑声像冰雪溶涣的清溪。她倾耳听着每一叶微风的低语,白贝壳一般的耳朵仿佛盛满了珠玉一般清圆的琴音,又在微风的絮语里化作泠泠的弦语。她没有说话。
她唱起了一支歌,歌声轻盈柔软,像月白的绸缎。她唱那支明快活泼的采桑曲,那是她的人们劳作时所唱的曲,也将它唱来称颂丰饶的土地。她唱那支忧郁婉转的薤露歌,那是她的人们晨昏作息时所唱的歌,也用它教会孩子们珍惜光阴。
她的歌声太动人,通古也被她打动了。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秘密,但我想要你的耳朵。它们能捕捉所有的旋律,甚至能听出每一缕风的吐息。我将会用它们听到昼夜的更替。”
巫取下了她的双耳。它们化成了两朵白玉的双生的花,细细听着故土的消息。于是树也便有了相思。他用果实装了一个梦,梦里是她所需的答语。
白狐的眼底闪过一丝红芒。他看到智慧的人们用根茎做出了美食,用各式枝叶晾晒成了良药;他们劳作、休息,称这样的热烈为“夏天”。他看到巫正在通古的梦中寻找答案,不久便能找到神女。他想起了猎户壁上鞣得油亮柔顺的皮毛,咬紧了尖牙。
这次他跑了很远很远。他去了极高的山峰收集冰与雪,又去了极深的密林寻找雾和云。他把冰与雪放入左眼,又把雾和云放进右眼。为了不使冰雪消融、云雾流散,他只好闭目而行。
“美丽高贵的神啊,我为你找到了最美的事物。它们有着最纯粹的色彩和最剔透的性质,并且一切美的事物都能在此间封存。让冰雪和云雾永存吧,这样才能灭杀所有的险恶与污浊。”白狐的左眼被冰雪洗得更亮了,右眼却翳在云雾里。神仔细端详着。
“这确乎是极美的事物啊。柔和有如柳絮,却又坚硬有如山石;隐约有如幻梦,却又剔透有如晨星。”神满意地笑了。
“是的,是的,这确实是美的事物。”鹦鹉栖在神女肩上,并不太赞同,因为他不能为神女找来云雾和冰雪。“可是它们太冷了,这样的冰寒会封住我们的血管,我们的心脏也会被冻得像冷硬的石块。”
白狐转眼看向鹦鹉。他惊惧地看到白狐血红的眼尾,看到他优雅微笑时神色的冷厉,吓得几乎发抖。
“我永远是神的忠仆。我这就去为你寻找冰雪。”不等神女回话,他便带着他的宝石飞走了。他越过了峻险的山,穿过了荆棘的林,最终在一处岛上栖身。他确定白狐无法找到这里。
他向这座岛上的居民们叫道:“我是神的忠仆,我羽翼上的绿松石曾在神的权杖上闪耀;我是神的忠仆,神将她权杖上的猫眼石赠与我,这就是 的证明。我奉行神的使命来到这里成为你们的首领,从今以后你们要对我唯命是从。”
鹦鹉向他们展示着自己华彩的羽毛,仿佛一位正在接受加冕礼的国王。可是这里的居民们并不买账。
“什么神的忠仆?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你就是个骗子。”他们对鹦鹉的话不屑一顾。
他们说:“我们的君王是仁慈的孔雀,他要比你优美一百倍。星辰是他的冠冕,霓虹是他的锦衣。乌鸦是我们的良弼,他要比你聪慧一百倍。他知道什么树的果实能治病,还能制作出灵巧的工具。”
鹦鹉急得百口莫辩。当神刚从莲蕊中醒来时,他也以为她只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虫豸,也曾嘲笑过她“白日做梦”。可是神的确拥有神力呀,她能用风操控时间。而鹦鹉有什么呢?他只不过能借借神的名头——现在看来,这点名头也毫无用处。他只好乞求孔雀给他一个容身之所。孔雀收留了他。
如水的妙目一凝,便有朔风生自她盈盈的眼波。神将浓厚的雾气抟成云峰,做山岳飘飖的梦;她将 揉碎成六边形的雪花,又使它从云峰中飞洒。雪越积越厚,树枝上挂满了亮晶晶的冰凌,敲击出清脆悦耳的曲调。草木都睡了。
没有鹦鹉的歌声,许多鸟儿都不耐严寒迁走了,许多虫儿都在这冰霜里僵死。大雪将它们的尸体掩埋,坚冰将它们的恐惧尘封。神只看到了一个纯白无瑕的世界。白狐用冰雪的左眼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用云雾掩饰着的右眼猩红的仇恨。冰雪真的好冷啊,他的心脏也慢慢变得冷硬。但是一想到人们被掩在雪层下的尸骨,他便又微笑起来。很快,他的微笑也凝冻了。
巫从通古的梦中醒来。她摸索着起身,却只触到满手寒凉。这参天的古木也陷入了沉睡,每一脉枝桠都挂着冰,每一片绿叶都擎着雪。千里万里的城郭和山脉全是茫茫无尽的阒寂的白,她的人们被严寒锁在屋子里忍饥挨饿。孩子们的哭声慢慢低哑了。
“长庚子,长庚子,于意云何?”巫急迫地呼唤着。可是没有了果实和稻粮,白螺杯再倒不出一滴酒,而冰雪也封冻了研山砚的墨汁。巫的泪水从空空的眼眶滚落下来。她的心那么温暖,泪水也是暖的,一点点化开了长庚子的白毫。
“梦之极处有通衢,名曰幻梦之衢。此行艰险,但求本心……”长庚子的墨几乎已经疏淡得看不清了。
巫擦干眼泪,去寻幻梦之衢。她在茫茫白雪中艰难跋涉,雪从一开始的及膝慢慢没过了腰身, 几乎淹没了脖颈。
她找到了 一面没有冰封的湖泊。整个世界都在冰雪的统治之下,只有这片湖还处在欢愉的春天。这就是梦境的入口。
巫拨开了梦境的湖面。有着冰蓝色眼睛的孟极走进一条悠长寂静的小径,没入了袅袅的云烟。她便顺着那缕幽幽袅袅的梦境走去。
巫的步子很轻,叩着石阶溅起清悠的脆响。脚下并没有踩实,仿佛被石板间细细绵绵的绿意托举着,颠颠倒倒,晕晕陶陶。两侧的石墙近得有些逼仄,却也看不清砖瓦,只见得满眼潮乎乎、绿绵绵的苔,一触眼便能觉出清新的湿气。满目苍翠泠然,茸茸地挨挤着她的意识,又在她抬手触碰的瞬间倏尔逸去。
一个缥缈空灵的声音从她的心底响起。
“我等你很久了。从你种植忘忧草时我就在等你,从你酿造屠苏酒时我就在等你,从你调制安神香时我就在等你。我在人们的梦里看到了红彤彤的果实和金灿灿的稻粮,闻到了古朴厚重的沉香,还有雅淡清润的佛手。在你之前,我还是无声无息、无形无色的混沌,是你赋予我形体和色彩。”
“你想要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呢?我曾给过很多人以财富。他们坐在象牙的宝座上,身披着镶有红玉和翡翠的金缕衣。他们在*金的宫殿里宴饮,精美的兕觥嵌着珍珠和琉璃。他们笑得很快乐,仿佛永远不想从这样的梦里醒来。你也需要财富吗?我拥有无穷无尽的幻梦的瑰宝。倘使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就能给你世间一切奇珍。”
“你想要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呢?我曾给过很多人以自由。他们在我的领土遨游,看到鲲鹏乘着六月的风,尾鳍上还挂着北极亮晶晶的霜雪。他们在我的世界里化作一阵风,摒弃了所有的罣碍。你也需要自由吗?我就是最自由的存在,真实与虚妄都是我的座上宾。倘使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就能给你最彻底的自由。”
“你想要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呢?我所拥有的比现实更多。倘使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就能给你一切所求。”
青绿的藤蔓依依牵扯着巫的衣裾。藤蔓上的每一滴露水都倒映着一个人的梦。很多露珠都拥有灿烂的色彩,有几颗露水却呈现出灰黯的颜色——那是应该被捕捉的不好的梦。
她从梦的丛林里经过,几乎被它们甜丝丝的光亮迷花了眼。但她还是说:“我很想一直陪着你,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爱你的人们,我知道。我还知道你要去找时间的神,求她护佑你的人们。”
巫惊讶地点点头。
梦境之衢笑了。
“我可以给你一群健康快乐的人们,他们在你的土地上安居,永远不受生老病死的侵害。”她垂下了一条细柔的青藤,用一片叶子盛着一滴浅金色的露。“只要你喝下它,你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巫拒绝了她:“你的幻梦固然很好,可是我的人们还在受苦。”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的虚无是幻梦,你的‘真实就不是幻梦了么?倘使你身处我的梦境,你还认为那是梦境么?你现在所处的时空,又如何不是一个梦境呢?真真幻幻,虚虚实实,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巫迟疑了很久很久。“但求本心……”
“我仍是要去寻找神的。幻境的苦难就不是苦难了么?我势单力薄,固难匡社稷,但我也绝不能袖手旁观。我只想要我的人们安好,而非求得自己的安心。”
幻梦终于被她说服。密密层层的枝蔓潮水一般退去,洒落一地残梦的幽香。她的眼前重又是那条小径,金红的余辉已爬上斑驳的菱墙。
这条小径好长好长,前无有来时,后无有尽处,目之所及只有茫白的云雾。巫一步一步破开眼前的茫白,又被这片茫白一步一步噬去归路。
她唱起了熟悉的歌。有一对冰蓝色的眼睛闪过,那是循着她的歌声而来的孟极。那雪白的动物触了触她的鼻尖,一转眼,已将她送到神的眼前。
神穿着纯白的长裙,水晶一样的环珮和步摇熠熠生辉。她皱着远黛似的眉,有些嫌弃地看着衣衫褴褛的巫。待巫表明来意,她更是连连拒绝:“美才是最重要的,你的人们又与我何干?”
于是巫请求神给她一点温酒,在月光的锦帛上作画。她画了花和鸟,画了叶和虫,画了冰和雪,更画了她的土地和土地上生活的人们。他们笑着,舞着,唱着欢乐的歌。她又画了苦难,画了饥馑,画了贫瘠的山和干枯的土。愁苦化作狰狞的疤痕盘距在人们脸上。
她的画太逼真,连神也受到了感染。神的眼泪滴在锦帛上,晕花了画中一位母亲满眼的慈怜。
神问:“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我既想要他们的笑容,也想要自然的至美。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了吗?”
巫说:“白狐给你看了三种至美,还有第四种至美你却未曾目睹。”于是她复又提笔,画了饱满的果实,画了金*的麦浪。人们在 一样的圆月下团聚,在火焰一样的红叶中跳起了胡旋。
“所有人都欣赏你所创造的美,我更是对美充满热情。人们喜爱你的花和鸟,他们将这样的欢悦称作‘春’,也喜爱你的叶和虫,并将这样的热烈命名为‘夏’。然后就应该是丰收的季节,落叶如火,当名之为‘秋’。 的时令是休憩的时令,应用白雪来装点,可用‘冬’来为它命名。”
神听取了巫的建议,唤来西风吹醒了沉睡的世界。木叶被冻成了醉人的红,随着西风的吹拂一片片亲吻大地。巫饮着白螺杯中再次盈满的清酒,双颊酡红,转身走进那片来时的迷雾。
神叫住了她:“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你的人们吗?”
巫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只听她朗声回应道:“你去梦境里寻找吧,我们将在梦里探寻美的踪迹,唱时间的赞歌。”
“长庚子,长庚子,于意云何?”
“温酒来!”
……
THEEND鲸落专栏鲸落,当一头鲸鱼死在大海中央时,它庞大的尸体会一直下沉到数千米的海底,然后在这里点亮一个新的、不会转瞬即逝的生态系统,这个海洋之中最为庞大的动物变成为大洋荒漠中的孤岛和绿洲,在死后的数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成为无数海底生物生长和栖息的温床,这一温柔的奇迹被称为鲸落。
然而
还没结束,小编有话要说
如果你有想发表的的文章,想要表达的情感,那就投稿到下面的邮箱,我们会筛选大家可爱的作品,作为鲸落专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