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茆卫东
一只玻璃钵,光器,此时正盛满透明的暖色的光线,钵体因而愈发圆满明亮。
注入半钵清水,波光影绰,整个玻璃钵好像晃动起来。当拈起一撮长芒,投入一把草虾后,水花四溅,隔着玻璃,我看见白石老人笔下最为灵动的画面,群虾戏水,长芒如同彩练拖曳,慢镜头一样,十分飘逸抒情。
这一把草虾,不宜大,小指长短,泛青涂黑,铁背剪刀尾,应是游在清水潭,窝在水草丛中的野虾,过一遍清水,吐一下水腥味后,将从单纯的视觉画面进入视、听、味、品的综艺舞台。
在虾与钵体控干滗尽水滴后,必须以全覆盖、快速度的一个喷字,将上好白酒喷入,酱香或是浓香型,不论。接着合盖,捂紧了,左右上下颠簸,得以每一只草虾均能吸入或是呛进一口酒汽,接着在此起彼伏的跳跃之后,归于夏日午后的阴下宁静,贴着玻璃钵,除了凉意,我似乎还听见草虾们略显粗重的呼噜。这个时辰,最好的厨艺,已经集中在一碗酱汁中,揭盖,还是快手,没头没脸地一个整泼,令口干舌嗓的草虾们,醉意蒙胧中,抢着争着,大口饮用起来,喝到嘴里,一咂味,不对,太酱太咸,而且满嘴的姜末、黑胡椒粉儿的味,还有一股子拽倒群虾的酒汽,禁不住,又一次昏醉过去,深一口浅一口地吐纳着这半钵子鲜咸的汤料。
此时,并不能下箸,还得三五分钟,开盖洒入香菜末儿,提筷搅拌一番。多数的草虾已烂醉如泥,也有个别依然弓身高跳,蹦得你一脸的麻酱油,一夹,送入口中,还是在舌尖上蹦跶,你就合上嘴巴享受这左冲右突的刺激吧,激的你满口生津,直至齿尖一斗,草虾破壳,汪出一小口汤卤和肉汁,这一只草虾终将自己最后的江湖,留给醉人的情绪。好一只鲜嫩、水润、柔韧的醉虾,肉质细腻如果冻,汁水黏稠若蛋清,加上汤料的掺和,异常鲜咸可口,放不下筷子呵。如果不是师长招呼一声,走一个,谁会惜得丢下这一口鲜活。
写到这,得说三两件虾事。
多年前,我就十来岁吧,在高邮车逻镇的一处水塘钓虾,大头针的针尖向上一弯,成勾,上插一粒饭米,算是诱饵,扎一根细线,绑在一根小芦杆上,轻轻提着放入水塘,开始钓虾。那真是勾勾有虾,小白虾居多,我是钓一只吃一只,水润得很,一股淡淡的咸味,十分可口胶着,直到钓上一条三两重的大草鲍,拖断了芦杆,方才罢手,回到外公家,居然不思中午饭,那白米虾的肉,也管饱。
再就是小说家徐晓思,有一回与他一起吃饭,没在意他是如何吃醉虾的,酒席欲散时,发现他的颌下餐碟,整齐排列着两队醉虾阵,什么情况?思兄调皮地笑,并用筷子尖一搬弄,原来是吃尽虾肉的虾壳,真的是看不出一丝破绽。问他怎么吃出来的,他楞是不说,只顾憨憨地笑。
最难忘的,还是在扬州文学界知名作家许少飞先生家,那是夏天的傍晚,许老调出一盘醉虾,还说了一段故事,说他年轻时,在高邮师范进修,每到周末,就逛到师范北侧的焦家巷饺面店,点盘醉虾,饮口小酒,临了,再叫店家下碗小面。那时的光阴,当年的小城,多美呵。许老的表情好像年少了许多。可惜的是,如今的焦家巷饺面店还在,中华老字号的百年老店,只是没有了醉虾,门店外的街道,也缺了许老所忆起的那一幕幕提篮引车,沿街叫卖栀子花白兰花、界首茶干豆腐脑的悠闲劲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也。
小酌怡情,是智慧,也是境界,一杯小酒对于人与虾来说均如此。醉虾应该也是小酌的状态,所以,虾的心情比较愉快,肉质与滋味因此格外山水般鲜美。在水乡长大的我们,仔细打听一下,爱吃醉虾的人,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