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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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低吟着宋代苏舜钦《夏意》一诗,倏忽间想到刚刚去过的“赤道”国家......

虽说赤道无四季之分,可近日天气之炎热,相较于前两个月的细雨霏霏,脑里想起的就是炎夏两字。这天的气温又叫人懊恼,开车时收音机传来DJ的天气报告:户外气温35度……怎么就热成这个样子?感觉自己的情绪快随着气温浮躁起来。

曾经也想过,四季里,是不是夏天最不讨喜?为何古典诗词里,吟唱春天、秋天乃至冬天的大有人在,唯独夏天似乎最少。可想想又不是,记忆中,近现代作家中,不少名家如老舍与汪曾祺都各有散文名篇书写夏天,老舍的《北平的夏天》,开篇就认定,“在太平年月,北平的夏天是很可爱的。”老舍将北京的夏天写成“一段果子的历史”,从十三陵的樱桃写到枣子、杏子、梨、葡萄、西瓜、香瓜,妙趣横生。在他看来,“在最热的时节,也是北平人口福最深的时节。”

天气是热的,可在老舍笔下,炎热的天气也可自得其乐,“可以到北海的莲塘里去划船,或在太庙与中山公园的老柏树下品茗或摆棋。‘通俗’一点的,什刹海畔借着柳树支起的凉棚内,也可以爽适地吃半天茶,咂几块酸梅糕,或呷一碗八宝荷叶粥。”

汪曾祺的《夏天》写夏天的花,而且将夏花写得极有个性,“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汪曾祺接下来写得妙,“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至于白兰花,“娇娇嫩嫩,如象牙白色,香气文静,但有点甜俗,为上海长三堂子的‘倌人’所喜,因为听说白兰花要到夜间枕上才格外地香。”

在汪曾祺笔下,夏天的花“最为幽静的是珠兰。牵牛花短命。早晨沾露才开,午时即已萎谢。秋葵也命薄。瓣淡*,白心,心外有紫晕。风吹薄瓣,楚楚可怜……淡竹叶开浅蓝色小花,如小蝴蝶,很好看。叶片微似竹叶而较柔软。”

看汪老写乡间的夏夜,别有意趣:“傍晚时分,往天井里放一张大竹床,一家人‘横七竖八’躺在一起,等着月亮出来。这时暑气已经消散,微风吹过,分外惬意。”

能够以质朴的文字,貌似平淡的笔触,将夏天的水果与夏天的花写得如此有滋有味,有声有色,那已是一种人生境界,也是生活美学的积累。

这时无端想起许多人耳熟能详的《仲夏夜之梦》。莎士比亚的经典喜剧,带着浓厚的浪漫色彩,说了个梦境一般的,发生在古希腊雅典城外的仲夏夜故事。

仲夏夜里,雅典附近的森林住着一群精灵,这时森林开始热闹起来,有私奔而来的情侣,有追逐心上人而跑进森林求爱的痴男怨女,更有闹别扭的精灵王与王后。故事开始自两男追一女,然而由于森林精灵的乱点鸳鸯谱,使这场爱情喜剧更添迷乱。

《仲夏夜之梦》的重点好戏是,森林里的精灵如果在人们睡着的时候,把三色堇花汁滴到他的眼睛上,那人醒来后就会爱上第一眼看见的东西。精灵王有意戏弄王后,特地让小精灵将花汁滴在精灵王后的眼皮上,结果王后一觉醒来之后,爱上了第一眼就看见的驴子。同样的,剧中另两对男女,也因为被精灵滴上魔力花汁,爱上原本不爱的人,交织成一场极具喜剧色彩的爱情闹剧。解铃还须系铃人,森林里的爱情迷梦最终也因魔汁而解开,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收尾。

顺笔一提,莎翁作品中,除了《仲夏夜之梦》与夏天有关,另有一首许多人也都熟悉的《十四行诗》第18号之《可否把你比作夏日》,诗中一再把心目中的女神比做夏日:能否把你比作夏日璀璨/你却比夏季更可爱……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谢/秀雅风姿将永远翩翩。

日本当代导演北野武(きたのたけし)有一部自导自演,以夏天为背景的电影《菊次郎的夏天》。20多年前的影片了,故事主角是一个与祖母相依为命的小学男生正男,以及一个吊儿郎当的中年大叔菊次郎。菊次郎的老婆发现小男生想要独自一人,偷偷往远方寻找未曾谋面的妈妈,于是决定助他一臂之力,不但拿出一笔旅费,还安排老公菊次郎陪伴男生,一老一少于是结伴展开一场既波折又温馨的夏天之旅。小男孩性格腼腆,沉默寡言,大叔菊次郎霸道蛮横又爱*,路上因*输掉身上所有旅费,只能一路搭顺风车完成旅程。

北野武一向以“暴力美学”见称,这回却在《菊次郎的夏天》拍出了温情与幽默。看戏的时候,其故事情节与细节偶尔还真令人莞尔一笑,影片如其名“菊次郎的夏天”,画面极富夏天的感觉:阳光、原野、大海。但其实我更喜欢其电影主题音乐《夏天》(Summer),那是日本配乐大师久石让的佳作。

许多人不喜欢夏天闷热的感觉,我也一样。可春去夏来,不管喜欢或不喜欢,大自然有其规律,一点不由人。炎热的天候里,重温这首久石让弹奏的钢琴曲《夏天》,更欣喜于其节奏之明快,清新,爽朗,原来夏天可以如此呈现,教人闻之愉悦。

夏日是炎热的,甚至,有时侯是暴烈的,但夏天也是明丽的,一如久石让的钢琴曲《夏天》。躲不过这一季的炎热、闷气,我决定以另一种心情与它和解。

《夏日对雨》唐·裴度

登楼逃盛夏,万象正埃尘。

对面雷嗔树,当街雨趁人。

檐疏蛛网重,地湿燕泥新。

吟罢清风起,荷香满四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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