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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苏州的白兰花

谢亦可儿

我在榕城住了已有一个多月了，榕城的风土人情都让我喜爱，这儿的水果又大又甜，秋冬的到来也比我的家乡更加温和，大学千姿百态的学习生活更是让我倍感新鲜。我在这里过的忙碌而又充实，并不觉许多异地求学的游子口中的“思乡之愁”。

不过偶尔发愣时，也会没来由地想，这一月一晃而过，未免过得有些太快了。在榕城以北的江苏苏州，是一个提起名字就能让人眼前浮现出一幅江南水乡图的地方，也是我的家乡。或许是因为鼻子相比于眼睛要离心脏更近的缘故，我对家乡的记忆，往往更多承载在嗅觉上。说到姑苏城，我想到的总是菱角发出的淡淡清香，是细雨过后空气里的泥土芬芳，以及那最让我*牵梦萦的白兰花香。

小的时候，母亲常常带着我去古街买东西，每次到古街，母亲都会在街边给我买一朵白兰花，扣在我的衣领或纽扣上。母亲和我说，白兰花是古时候大户人家的淑女才能戴的花，洁白的花瓣，干净得如同不染世俗纤尘的少女，我戴着白兰花，也会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学着电视中大家闺秀的样子矜持地小步走路。我从小体弱，医生嘱咐过不能剧烈运动，因此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在想着法子哄我安静。长大了，我才想到这大概是母亲有意为之的，每回都给我带上一朵白兰花，为的就是让我安静一些，不要像个野猴子似的到处乱跑。后来有一次，我拿这事去问母亲，母亲笑着说，确实是有这个意思的。不过白兰花的确也很美呀，戴上一朵在身边，便自会有暗香盈袖。母亲还说，她与父亲刚刚认识的那会儿，父亲便总是从古镇带一朵白兰花给她。确是光阴如梭呐。

我看着母亲带笑回忆的双眼，仿佛从她的眼底一路望到了心底，在那里，也有朵白兰花在盛放，那朵白兰花或许就是我母亲的青春与那时的故乡。

在榕城一晃一月，也不知，故乡的白兰花是否已悄悄老去。榕城的秋天姗姗而来，前几天刚刚感受到一丝凉意，今天便收到了从家中寄来的包裹，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厚实的衣服，我拎起其中几件看了看，不禁皱了皱眉。凡是母亲给我挑的衣服，我总是不太满意的，不是样式太旧，就是配色不美。但就算不满又能如何呢？我盯着手中的衣服，叹了口气，还是把它们叠好放进了衣柜里。寄回去？算了吧，母亲发起火来可是不好惹的。而且，手里的衣服土归土，穿上其实还挺舒服，暖和得让人感到踏实，让人感到有力量，仿佛一颗吊在半空中的心被一根线给牵着，另一头远远地牵着，引着，一直引着我飘到那片名为故乡的地方……

“阿要买白兰花――”清晨的古镇静如一汪未曾被风吹皱的春水，温柔地环抱着刚刚亮了半边的天空。沉寂了一整夜的花鸟鱼虫小心地窸窣作响，顽皮的孩子悄悄踮着脚想溜出房，石桥边，一头沉睡百年的铜狮似乎也欲睁眸凝望。当 声吆喝终于从小巷深处传来时，所有攒了一夜的声音都迫不及待地一齐响动起来了。一时间，耳畔尽是行人踩在青石板上的笃笃脚步声，车轮压过不平稳的路面激起的积水啪嗒声，麦芽糖的小贩推着车哒哒的敲打声，隔壁人家锅碗瓢盆清脆的碰撞声……小镇于是也醒过来了。

街边人群熙攘，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头上扎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兴冲冲地往前跑着，边跑边回头笑嘻嘻地应着母亲的嗔怪，眨眼间就钻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大约一辆车的宽度，只容两人并排过，穿过小巷，眼前是一棵老树，深深地扎根在河岸边上，河里碧水映着岸边的苍翠树影缓缓流淌。老树底下，有位头戴斗笠的阿婆，臂弯处挎着一个大大的竹篮，笑吟吟地站着。“囡囡来啦，今朝穿的可真登样（好看），是要去做什么呀？”

“阿婆阿婆，我要去钢琴表演啦！在一个大大的房子里面，有好多好多的人会坐在下面听我弹琴呢！”

“有这么多人听，你怕不怕呀？”

“怕，但是妈妈说，一定要相信自己。害怕出错的时候只要戴着白兰花微笑，花仙子就会来保护我啦。”

“我们的囡囡可真乖，今朝的白兰花阿婆就不收你钞票了呀。”“谢谢阿婆！我要两朵 最香的！……”

一朵送给母亲，还有一朵要戴着到舞台上去。阿婆笑着揭开竹篮盖子，轻轻地拨开一层白兰花叶，从下面挑出两朵，递了过来。女孩一接过来，立马将鼻子凑近花朵，像小狗似的用力嗅了嗅，再抬头，鼻头便挂上了一滴花瓣上的露珠。

……

故乡的白兰花，该是永远不老的吧。

最近天气转凉，家里寄来的衣服实在太多了，我独自毛手毛脚地理了半天，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裹才算要见底了。过去还在母亲身边时，母亲就总是担心我冷着、饿着，如今我远离了母亲独自生活，母亲又如何能不日日牵挂呢？“儿寒乎？欲食乎？”，归有光的《项脊轩志》，道的正是天下母亲对子女深深的挂念。我知道我的母亲也牵挂着我，只是她和我一样不喜用言语去表达。谁道故园情抛掷久呢？每至秋来，只盼白兰还依旧。

榕城的秋意渐浓，我知道此时故乡的白兰花其实早已谢了。我心里偶尔会埋怨，为什么一朵花的花期不是一年，但我也依然喜欢着榕城。乡愁终究是无法形容我对故乡的感情的，因为故乡于我而言，就是白兰花的真谛，优雅而真挚，洁白而勇敢，它教会了我温柔地去爱，也教会我要笃定地去行。

一朵花的花期不该是一年，正因为白兰花陪我从春天走到了秋天，才让我有了时间去学着回忆和感念，感念着一期一会，能让我勇敢坚定地去寻找下个春天。

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谢亦可儿

编辑:陆欣瑶

审核：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