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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园随笔》系列之十八
吴越
文/朱樵
现在的人喜欢文化，许多是因为文化可以带来一些实惠，比如：一件五十块的T恤衫，因为有了文化，变成了名牌，就可以卖到五百块，甚至更多。
去年有个果农来找我，让我给他种的桃子包装点文化，我听了有点纳闷。
于是他举了个例子，说某地产的桃子，原先只卖二十来块一斤，后来请文化人挖掘了文化，进行了包装，现在卖到了四十块一个。
听了颇感惊讶，同时又觉得文化真的被充分利用了。
所以,有好些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和文化扯上点边，在他们看来，文化就像一勺猪油，能冲一大锅汤，而且看上去很油。
然而，真正能坐下来研究文化的人，却又很少。一是没有沉下去的耐心，二是没有静下心来的环境。
就拿嘉兴人经常在说的吴越文化，有几个人在好好地研究？
嘉兴是古代吴越的交界之地，目前仍然有实物国界桥为证。国界桥是一座很普通的小石桥，可它的名称却让人充满了遐想。
在两千多年前，这里曾经有过万马奔腾、千兵厮杀的持久场面，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嘉兴被称作吴根越角。
后来，一些地方文化的研究者，认为嘉兴的地域文化，就是吴越文化。
其实，吴和越的文化差异很大，而吴越文化，应该是江浙两省之间的一个大概念的地域文化。如果把吴越文化说成是嘉兴的地域文化，就等于说嘉兴没有自己的地域文化。
吴越争霸时的两次“檇李之战”，之所以不叫“吴越之战”，或许能说明点问题。因为吴越的范围太大，而檇李就是嘉兴，地理位置非常明确。
吴、越始自春秋，《春秋》、《左传》、《国语》等史书都有记载。区域应该从今天苏南的武进、无锡、常熟、苏州、吴县、宜兴到浙北的嘉兴、湖州、德清、临安，余杭，再到钱塘江南岸的萧山、诸暨、慈溪、绍兴、上虞、余姚等地。
如果把吴和越分开来看，那么越国的核心是在绍兴，而吴国的核心就是苏州了。
一般来说，地域文化的差异，主要表现在方言、饮食、特产、物产等方面，差不多也就是吃穿住行了。
用吃穿住行来比较一下，就不难看出吴、越在文化上的差异。从方言上来看，绍兴人是粗喉咙，嗓门大。苏州人说话就比较软，糯糯的，嗲嗲的。过去嘉兴人常说：宁可听苏州人骂人，也不愿听绍兴人说话。
再说戏曲（中国传统文化，很大一部份是靠戏曲传承的），绍兴的绍剧，粗犷、热闹，武气腾腾。苏州人呢，唱的是评弹，淡定优雅，文绉绉的，基本上是坐在那里不动不挪，不像绍剧那样，满台跑，还要翻跟头。
再来看饮食，绍兴菜以咸 ，而苏州人的吃，却是让人甜到了心里。从一颗松子糖里，你能尝出苏州的甜。
同样，从一颗小小茴香豆里，你也能品味出绍兴的咸。还有，绍兴人喜欢乌里发红的霉干菜，苏州人却喜欢又白又香的白兰花。就是弄堂里的叫卖声，也是天差地别，绍兴是粗糙而干脆，苏州却是纤细而绵延。
一个地方人的性格和方言，其实都和饮食息息相关，因为咸，绍兴人就显得特别的硬和犟，因为甜，苏州人就变得又糯又软。
从出行来看，同样是水乡，过去绍兴人出行，用的是脚划船、乌篷船，苏州人呢，则常常晃悠在小弄堂里，出行基本上都是*包车。
而穿着的差异就更大，过去绍兴人的服装基本上是以黑色为主题，包括头上带的乌毡帽也是黑的，让人感觉沉甸而且厚重。苏州人都是旗袍、长衫之类的服装，感觉上轻飘飘、滑溜溜的，所以苏州人的思想也不如绍兴人的思想厚重。像鲁迅、秋瑾这样的硬骨头、思想家，也就只能出在绍兴。
而苏州人那种柔软，在传统文化中也独树一帜，创造了那些闻名天下的江南园林，还有江南传统文人那种独特的风雅和悠闲。像祝枝山、唐伯虎、文征明、周文宾这样名声远扬的江南四大才子，也只能出在甜蜜蜜的苏州。
再厚重的毡帽，也盖不住思想的光芒，而优雅的旗袍，却能联想到才子的风流。绍兴出文学家和思想家，但不出才子，偶尔有一个，徐渭，徐文长， 也气疯了。为什么呢？原因是绍兴缺少佳人。才子没有佳人，就不会是一个完整的才子。当然，这个佳人是指书画琴棋的，风花雪月的那种佳人。佳人不仅要美貌，最起码要说话软软的，甜甜的，还要懂一点书画琴棋。然而，这样优雅的女人在绍兴可能是吃不开的。嗲悠悠的，骨头太轻了吧？这就是地域文化。
无论是地理，还是从历史文化上看，嘉兴基本上是接着吴文化的。而嘉兴人所谓的“吴越文化”，只是一些吴越争霸的历史遗迹。而作为地域文化的吴越文化，嘉兴这个“口袋”还太小，显然是装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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